暮色四合,宮城巍峨。
長安城在夕陽的餘暉中逐漸沉寂。
李世民下了車,便讓李泰等人回到自己的宮殿內休息。
幾人一回到自己的宮殿中,就在燈火下研讀今日蘇先生發給他們的物理書。
李承乾和長孫無忌二人則跟隨着李世民前往兩儀殿議事。
三人行色匆匆,李世民更是不停地催促着御輦下的內侍加快腳步。
抵達兩儀殿時,天色已徹底昏暗下來。
只有宮燈的光芒搖曳,映照着李世民那張寫滿了急切與期待的臉。
他連晚膳都來不及吃,便直接吩咐人傳召幾位心腹大臣入宮。
“去!立刻去宣房玄齡、魏征、竇靜,尉遲敬德,還有程咬金幾人入宮!”
“就說朕有要事相商,刻不容緩!”
李世民沉聲吩咐道。
內侍監德公公躬身應諾,不敢有絲毫怠慢。
他立刻派人快馬加鞭,奔向各位大臣的府邸。
一時之間,長安城內,幾位宰輔重臣的府邸燈火通明。
平日裏早已歇息的門房被急促的敲門聲驚醒。
夜色深沉,寒風漸緊。
幾位大臣的心頭,卻都縈繞着同樣一個巨大的問號。
究竟是什麼樣的事情,能讓英明神武的李二陛下如此急不可耐。
當他們陸續抵達太極宮的兩儀殿時,殿內已是燈火通明,將整個大殿照耀得亮如白晝。
李世民已經端坐在御座之上,神色雖然掩不住疲憊。
但那雙深邃的眼睛裏,卻閃爍着前所未有的光芒。
趙國公長孫無忌和太子李承乾分立在殿下兩側,臉上同樣也是喜悅的表情。
衆臣躬身行禮。
“臣等拜見陛下!”
“衆愛卿免禮,賜座!”
李世民揮了揮手,聲音中帶着一股難以抑制的洪亮。
待衆臣落座,他們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投向大殿中央。
那裏放着一張木案,上面擺着兩樣他們從未見過的物品。
首先映入眼簾的,是一堆沾着泥土,拳頭大小的塊莖。
它們其貌不揚,甚至有些醜陋。
這是何物?
衆人面面相覷,心頭疑惑更甚。
這難道是陛下從哪裏弄來的奇異寶物?
可即便如此,也不至於如此鄭重地擺在大殿中央。
更不至於讓陛下如此大動幹戈地召集他們前來啊!
緊接着,是一份展開的卷軸。
卷軸上,則是一串串簡潔的符號:1、2、3、4、5、6、7、8、9、0。
旁邊由文字注釋着:壹、貳、叁……
這些數字,與大唐常用的算籌記數法截然不同。
它更爲簡潔,更爲抽象,也更爲陌生。
魏征的眼神在兩樣物品上梭巡,他的眉頭越蹙越緊。
這兩樣東西,無論是哪一樣,他都從未見過,也從未聽聞。
它們仿佛是從另一個世界突然降臨一般,帶着一種令人費解的神秘感。
他心裏隱隱覺得,這不是什麼小事,甚至可能是一件足以改變大唐格局的大事。
房玄齡和竇靜交換了一個眼神,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濃濃的困惑。
李世民將衆人的反應盡收眼底,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。
他知道,這些東西對於他們來說,是何等的陌生與震撼。
但他更知道,這些東西所蘊含的能量,足以顛覆整個大唐的未來。
就在衆人滿腹疑竇之時,李世民終於開口了。
他清了清嗓子,聲音低沉而有力,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,卻又蘊含着難以掩飾的激動。
“諸位愛卿,今日朕急召爾等前來,並非邊關有警,亦非內政有亂。”
“而是天佑大唐,讓朕獲此二寶。”
“此二寶,足以澤被萬民,功蓋千秋!”
“天佑大唐?”
“二寶?”
衆臣聞言,更加震驚。
陛下竟用仙緣二字來形容,這究竟是何等神物?
李世民指向桌案上那堆沾滿泥土的塊莖,聲音陡然拔高,語氣中充滿了堅定與自豪。
“此物,名爲土豆畝產可達數千斤!”
“什麼?!”
此言一出,猶如一道驚雷在兩儀殿內炸開,瞬間打破了殿內的寂靜。
畝產數千斤?
這怎麼可能!
大唐目前的糧食作物,以小麥、粟米爲主,畝產不過兩三百斤已是豐收。
即便是江南的水稻,畝產最高也才四五百斤。
數千斤之說,簡直聞所未聞,駭人聽聞!
房玄齡猛地站起身,眼中充滿了不可置信。
“陛下,此話當真?畝產數千斤……臣聞所未聞,恐怕……”
他沒有把話說完,但質疑之意溢於言表。
在他看來,這簡直是天方夜譚。
竇靜更是直接走到桌案前,拿起一個土豆仔細端詳。
他用手指蘸了蘸上面的泥土,放在鼻尖嗅了嗅。
除了泥土的芬芳,並無異樣。
他心中驚疑不定,陛下素來言而有信,輕易不會妄言。
但畝產數千斤,這着實超出了所有人的認知。
魏征的眼神則變得銳利起來。
他深知糧食乃國之根本。
天下大亂了多年,直到貞觀二年,徹底消滅了梁師都勢力,大唐才算一統。
經歷過戰亂的大唐,人口驟減,大量土地荒蕪。
即便百姓們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拼盡全力,也只是勉強維持生活。
一旦有了這般高產的糧食,百姓們再也不用擔心會忍飢挨餓了,而國庫也會充裕了起來。
國庫,就是大唐的底氣。
國庫越富裕,大唐的腰板就越直。
魏征的眼神瞬間灼熱了起來,緊緊盯着那堆沾滿泥土的圓疙瘩。
尉遲敬德這位沙場猛將,心思雖不如文臣細膩,但反應卻更爲直接。
面如黑炭的鄂國公,從聽到“畝產數千斤”五個字開始,呼吸就變得粗重起來。
他不像房玄齡和竇靜那樣思考天下民生、國庫財稅。
他想到的,是更爲實際的軍國大事。
他猛地一拍大腿,從座位上霍然起身,聲音洪亮如鍾。
“陛下!若此物真能畝產數千斤,那我大唐的府兵,豈不是頓頓都能吃上飽飯了?”
他的眼神灼灼,仿佛看到的不是一堆土疙瘩,而是一支支兵強馬壯、戰無不勝的無敵之師。
“兵馬未動,糧草先行,這道理俺老黑懂!”
尉遲敬德激動地說道。
“以往咱們出征,最頭疼的就是糧草轉運。”
“幾萬大軍一開拔,那糧草消耗得跟流水似的,後方得有多少百姓日夜勞作才能勉強供應?”
“若是有了這土豆,一個士兵背上幾斤,就能頂過去好幾天的口糧!”
“而且這玩意兒還不挑地,隨便找個山坡就能種,咱們的軍隊打到哪裏,就能種到哪裏!”
“長此以往,我大唐的鐵騎,何愁不能橫掃漠北,踏平高句麗!”
李世民見衆人震驚懷疑,非但不惱,反而笑了起來。
他深知這種震驚是必然的,畢竟自己當時也是這副模樣。
“朕知道諸位愛卿難以置信。”
李世民的聲音中帶着一絲得意。
“但朕親眼所見,親耳所聞,此物口感軟糯,入口即化。”
“可蒸可煮,可烤可烹,飽腹感極強。”
“而其高產之秘訣,在於其耐貧瘠,易種植,且根莖可食,亦可作蔬菜食用。”
“最重要的是,這種糧食只需短短幾月就能種成,若是建造地窖儲存,可存半年。”
“朕已命人將部分土豆送入尚食局制成食物,稍後便可呈上,讓諸位愛卿品嚐。”
他這話一出,衆人的懷疑之情稍減。
陛下既然說了親眼所見,親耳所聞,那便不是空穴來風。
更何況,尚食局的驗證,也足以證明其可食性。
李世民隨即指向第二份卷軸。
“此乃阿拉伯數字!”
“它不僅比我大唐現有的算籌記數法更爲簡潔明了。”
“更重要的是,它能將現有運算效率提升百倍不止!”
百倍?!
衆臣再一次被震驚。
雖然這不如土豆那般直觀震撼,但對於治理國家而言,運算效率的提升同樣意義重大。
賦稅計算、工程量核算、軍需統籌……
任何一項都需要精確而高效的運算。
若能提升百倍,那將節省多少人力物力,避免多少差錯?
竇靜作爲戶部尚書,掌管天下錢糧賦稅,對數字的敏感遠超常人。
他猛地站起身,聲音因激動而微微顫抖。
“陛下,此話當真?果真能提升運算效率百倍?”
若真如此,戶部堆積如山的賬目將迎刃而解。
大唐的財稅管理將邁入一個全新的紀元。
這不僅僅是效率的提升,更是對國家治理能力的革新。
對於阿拉伯數字,尉遲敬德雖然看不懂其中門道,但他聽懂了“效率提升百倍”這句話。
他立刻聯想到了軍中的武庫和後勤清點。
“百倍?那感情好!”
他甕聲甕氣地對旁邊的程咬金說。
“以後清點兵器鎧甲、糧草輜重,再也不用那幫子文人抱着一堆算籌算半天了。”
“省下的時間,夠俺老黑帶着兵多操練幾回了!”
而另一邊的混世魔王程咬金,則更是直接。
他的關注點永遠都是那麼的樸實無華。
他大步流星地走到木案前,根本不像竇靜那樣斯文地端詳。
而是直接伸手抄起一個最大的土豆,掂了掂分量,又湊到鼻子前猛地一聞。
“嘿!這玩意兒聞着一股土腥味,能好吃?”
他咧着大嘴,滿臉的懷疑,扭頭就問李世民。
“陛下,您說這東西能吃,還入口即化?”
“真的假的?可別是中看不中吃,把咱們的牙給硌掉了!”
聽到尚食局已經拿去烹制,程咬金的眼睛頓時一亮,口水都快流下來了。
“那敢情好!俺老程就等着嚐嚐鮮!”
“什麼畝產千斤,俺不懂那些彎彎繞繞,只要是能填飽肚子的好東西,那就是寶貝!”
他一邊說,一邊還用手肘捅了捅尉遲敬德。
“敬德,你說這玩意兒要是釀成酒,味道得有多帶勁?”
至於那卷軸上的阿拉伯數字,程咬金只是瞥了一眼,就頭大地搖了搖頭,嘟囔道。
“這鬼畫符是啥玩意兒?彎彎繞繞的,看着就眼暈。”
“不過竇靜那老小子看着跟見了親爹似的,想來應該是個好東西。”
“反正算賬的事也輪不到俺老程操心。”
他的反應引得殿內衆人一陣莞爾,連李世民都忍不住笑了起來。
原本緊張嚴肅的氣氛頓時輕鬆了不少。
李世民俯瞰着群臣或震驚、或懷疑、或狂喜的神情。
一股前所未有的滿足感充斥胸臆。
他知道,今日他所展示的,是足以改變大唐,乃至重塑世界的無價之寶。
“朕,金口玉言,句句屬實!”
李世民語氣沉穩而堅定,不容任何質疑。
“此二寶,乃是太子高明偶遇一位隱士高人所贈。”
他頓了頓,目光掃過太子李承乾。
“朕已親自驗證,其功效絕非虛言。”
將這份天大的功勞歸於太子,是自己深思熟慮後的決定。
那位神秘的蘇先生,如同一柄雙刃劍。
既能開創一個時代,也可能引來無盡的禍端。
一方面,蘇先生尚不知自己身處大唐,若被群臣知曉其存在,必將引來無數探尋。
一旦身份暴露,後果不堪設想。
這是他無論如何都不能承受的風險。
更重要的是爲了保護蘇先生。
當今天下,世家大族根深蒂固,連皇權都要忌憚三分。
他們一旦知曉蘇先生這等經天緯地之才,若無法收爲己用,必會不惜一切代價將其毀滅。!
而將這份“仙緣”賦予太子,則是他作爲帝王,爲大唐江山布下的長遠之棋。
唯有讓太子的聲望與社稷緊密相連,結成牢不可破的利益同盟,國本方能穩固如山。
殿下的李承乾,內心早已是驚濤駭浪。
他清楚地記得,遇見那位蘇先生的,分明是父皇自己。
爲何轉眼之間,這份天大的機緣竟會落到自己頭上?
李承乾心中疑雲密布,有萬千疑問在翻涌,卻深知此地並非追問之時。
他只能強壓下滿心困惑,決定待商議完事情之後,再向父皇一問究竟。
衆臣聽聞是太子奇遇,又得陛下親口證實,心中疑慮頓時煙消雲散。
他們紛紛圍上前,細細端詳這兩件寶物。
房玄齡拿起一枚土豆,輕輕掰開,淡黃色的果肉散發出清香的泥土芬芳。
身爲大唐的宰輔,心系天下萬民。
若土豆真如陛下所說,畝產數千斤。
大唐的百姓都種上這等神物,天下將再無飢饉之憂。
此乃萬民之福。
竇靜則對着阿拉伯數字如癡如醉,反復念誦着“1、2、3……0”。
他仿佛已經看到,那些繁瑣的算籌被徹底取代,戶部的官員們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處理着帝國的財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