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攥緊拳頭,指甲深深嵌入掌心,疼痛讓她愈發清醒。
“小姐,您醒了?”帳子外傳來輕緩的腳步聲,門簾被輕輕掀開,一身翠色襦裙的晚晴端着銅盆走進來。
剛靠近床榻,目光落在蘇泠脖頸處,臉色驟然一變,“小姐!您這是……”
晚晴快步上前,借着晨光看清了蘇泠頸側的紅痕與肩頭隱約露出的青紫,眼圈瞬間紅了。
她很早就跟着小姐了,看着自家小姐從雲端跌落泥潭,昨夜雖憂心忡忡,卻不敢擅闖新房。
此刻見她滿身的痕跡,心疼得聲音都發顫:“是沈大人……他欺負你了?”
蘇泠下意識地攏了攏衣襟,遮住那些刺目的痕跡,聲音帶着剛睡醒的沙啞,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。
“沒什麼,昨夜……只是意外。”
“意外哪會這樣?”晚晴放下銅盆,握住蘇泠的手,指尖觸到她掌心的涼意,愈發心疼
“小姐,您受委屈了。若實在不行,咱們……咱們想辦法回國公府?”
“回不去了。”蘇泠輕輕搖頭,眼底閃過一絲絕望,隨即又被倔強取代。
“從退婚那日起,國公府就沒有我的容身之處了。晚晴,往後在這沈府,只能靠我們自己。”
她拍了拍晚晴的手,語氣堅定了些,“別擔心,我不會讓自己一直受欺負的。”
晚晴看着自家小姐強撐的模樣,只能把滿心的心疼咽回去,點頭道:“小姐放心,奴婢會一直陪着您。”
她一邊伺候蘇泠起身,一邊麻利地鋪好床褥,從樟木箱裏取出一件高領的月白色繡玉蘭花襦裙。
“這件衣裳能遮住痕跡,小姐穿這個。”
蘇泠看着滿屋子的陪嫁——
靠牆立着的描金大櫃、妝台上的菱花鏡與紫檀首飾匣、窗邊的梨花木書桌。
還有牆角堆着的綾羅綢緞、名貴藥材與一箱箱銀錠,心裏總算鬆了一口氣。
無論如何,國公府還是要臉面的。
這是她如今最大的底氣。沈硯雖家境清貧、官職低微,可憑着這些嫁妝,她在沈府的生活倒也不至於窘迫。
只是沈硯…也不知道要怎樣才能擺脫他。
“沈硯呢?”蘇泠避開晚晴心疼的目光,岔開了話題。
“沈大人一早沒去翰林院當值,說是新婚按例能歇兩日,此刻正在書房整理卷宗呢。”
晚晴一邊爲蘇泠梳理長發,一邊說道。
“他臨走前特意吩咐,今日是新婚第二日,按規矩要給婆母敬茶,讓您醒了梳洗妥當後,先去正屋見婆母,他忙完就過去。”
梳洗時,晚晴忍不住低聲道:“小姐,昨夜我聽外間婆子議論,老夫人是鄉下過來的,性子直。”
“似乎對您的名聲頗有微詞,還說……還說想管您的嫁妝。您等會兒敬茶,多留心些,別讓她占了便宜。”
蘇泠動作一頓,眼底閃過一絲了然。
她名聲敗壞的事,京城誰人不知。
沈母瞧不上她,又覬覦她的嫁妝,但凡不是個真賢良的,似乎都能做的出來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她淡淡應道,指尖卻悄悄攥緊了衣袖。
收拾妥當後,蘇泠帶着晚晴走向正屋。剛到門口,就聽見屋內傳來沈母略帶尖利的聲音
“……不過是個被世子退了婚、沒人敢要的!我兒好歹是進士,又有了七品官身,就她這名聲,連進咱們沈家的門她都是高攀!”
“也就看在沾了國公府的名頭,還帶了這麼多嫁妝過來。我看呐,這些嫁妝既然進了沈家的門,就該由我來掌管”
“往後家裏的用度、我兒的官場應酬,也好有個着落,總不能讓她一個外姓人捂着,指不定心裏打着什麼算盤呢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