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日後清晨
一輛青布馬車停在靖王府側門,張媽提着小小的布包,在侍衛的引路下走向偏院。
她穿着洗得發白的粗布衣裳,脊背卻挺得筆直,眼神裏藏着難掩的急切,每走一步都在悄悄觀察四周,將王府的路徑記在心裏。
偏院的門被推開時,韓曦鈺正坐在窗邊“發呆”,見張媽進來,她立刻起身,腳步踉蹌地撲過去,像個真正的孩童般抓住張媽的衣袖,聲音帶着哭腔:“張媽……你終於來了……我好想你……”
張媽眼眶一紅,反手握住她的手:“小姐受苦了!”
韓曦鈺指尖微頓,隨即用力點頭,將臉埋在她肩頭,借着哭泣的動作,在她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低語:“張媽我現在不傻了,我已經好了,我不傻了但是不能讓人知道,尤其是陳氏母女。舊院床榻,暗格有匣,陳氏已動心思。”
張媽身子微僵,隨即拍着她的背輕聲安撫,聲音哽咽:“太好了,小姐你好了,小姐你不傻了。小姐莫怕,老奴回來了,定不會再讓旁人欺負你。”
這時韓曦瑤從外院走來
她提着食盒站在院門口,臉上揚起溫柔的笑意,緩步走進來:“張媽,辛苦你一路奔波了。姐姐這些日子總念叨你,如今你來了,她定能安心不少。”
張媽連忙鬆開韓曦鈺,對着韓曦瑤屈膝行禮,語氣恭敬卻帶着疏離:“老奴見過二小姐。能來照看小姐,是老奴的本分。”
韓曦瑤將食盒放在桌上,取出裏面的蓮子羹,遞到張媽手中:“這是我一早燉的,張媽你先嚐嚐,若是合姐姐的口味,我往後便多送些來。”
她一邊說,一邊不動聲色地打量着張媽,見她衣着樸素,神情拘謹,心中暗喜——在她看來,張媽不過是個沒見過世面的老仆,只要稍加拉攏,定能成爲自己的眼線。
張媽接過瓷碗,卻沒有喝,而是轉身遞給韓曦鈺:“小姐,二小姐特意給你燉的羹湯,快趁熱喝些。”
韓曦鈺接過碗,卻只是用勺子輕輕攪動,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。
韓曦瑤見狀,順勢坐到張媽身邊,柔聲道:“張媽,姐姐自小就聽你的話。往後你照看她,若是她有什麼反常的舉動,或是說些奇怪的話,你可得及時告訴我。畢竟姐姐癡傻多年,我和娘都怕她再受什麼刺激。”
這話看似關切,實則是在暗示張媽監視韓曦鈺。
張媽心中冷笑,面上卻露出爲難的神色:“二小姐放心,老奴定會好好照看小姐。只是小姐這些日子除了念叨老奴,便是對着舊帕子發呆,也沒說什麼奇怪的話,更沒再像那日般發脾氣了。”
她頓了頓,故意壓低聲音,像是在說悄悄話:“不過……小姐昨日抱着一塊繡着蓮花的舊帕子哭,說那是夫人留下的,還說想回尚書府舊院,看看院子裏的老槐樹。老奴勸了半天才勸住,想着等小姐情緒穩定些,再求二小姐通融,讓她回去看看。”
韓曦瑤眼底瞬間閃過一絲光亮。
繡着蓮花的舊帕子、尚書府舊院、老槐樹——這些定是和顧琅華留下的醫書藥材有關!
她強壓着心中的激動,依舊保持着溫和的語氣:“姐姐思念母親和舊院,也是情理之中。只是王爺有令,暫時不許姐姐出府。往後她若是再提,你便多勸勸她,有什麼需求,也盡管告訴我。”
張媽連連點頭:“多謝二小姐體諒,老奴曉得了。”
韓曦瑤又寒暄了幾句,見韓曦鈺始終一副癡傻模樣,張媽也顯得老實本分,便放心地離開了。
她走後,韓曦鈺立刻斂去眼底的懵懂,看向張媽:“她信了?”
“二小姐性子急,老奴一提舊院和舊帕子,她眼神都變了。”
張媽壓低聲音,從布包底層取出一張疊得極小的紙條
“老奴來之前,悄悄去了舊院,發現陳氏派去的人已經在翻找東西,只是那暗格做得隱蔽,他們暫時沒找到。老奴還在柴房牆角,發現了夫人當年埋下的一小包雄黃,或許日後能用得上。”
韓曦鈺接過紙條,展開一看,上面是張媽用炭灰畫的簡易地形圖,清晰標注了舊院床榻暗格的位置,還有陳氏派去的人的作息規律。
她將紙條湊到燭火邊燒掉,灰燼捻碎後灑進窗外的花叢裏。
“做得好。”韓曦鈺眼底閃過一絲銳光
“陳氏母女急於找到匣子,定會加快動作。你接下來繼續順着她們的意,偶爾透露些‘線索’,比如我總對着空木盒發呆,或是念叨‘外公的書藏在涼快的地方’,引她們在舊院多耗費心思。”
張媽點頭應下,又擔憂地問道:“小姐,那二小姐若是讓老奴打探更多消息,該如何應對?”
“不必急着拒絕。”韓曦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
“你可以‘如實’告訴她,我每日除了吃飯睡覺,便是對着牆壁畫畫,畫些歪歪扭扭的蓮花和樹木。她越是覺得能從我這裏找到線索,就越不會懷疑你,我們也能有更多時間布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