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4 章
幾天後,我去醫院復診。
陳醫生看完最新的檢查報告,眉頭卻皺了起來。
“蘇先生,你最近有沒有感覺特別疲勞?或者疼痛加劇?”
我愣了愣。
“是有點累,但以爲是藥物的副作用。疼痛......最近確實更頻繁了。”
陳醫生沉吟片刻:“我給你開個增強CT,再查一下腫瘤標志物。”
“情況......很糟嗎?”
“比上次更差了。”她看着我,“雖然你說三年前手術後就沒再復查,但有時候......”
她沒說完,但我聽懂了。
從醫院出來時,我手裏攥着化驗單。
上面清晰地寫着我指標的異常,我看不懂這些,但能懂下面的字:
胃癌晚期,伴肝、肺多發轉移。
我站在人來人往的醫院門口,渾身冰冷。
三年前——正是我確診癌症、準備手術的時候。
那段時間顧音爲了哄許錚,頻繁晚歸,像是在彌補什麼虧欠。
而我從始至終,像個沒有靈魂的玩偶。
現在,這個玩偶的身體裏,癌細胞正在瘋狂生長。
一場在最不堪、最絕望的時刻,宣告的死刑。
我蹲在路邊,再也忍不住,吐得天昏地暗。
手機響起來,是路清雅。
“檢查做完了嗎?我過去接你。”
我看着化驗單上那些刺眼的數字,眼淚模糊了視線。
“路清雅......”我聲音抖得不成樣子,沉默許久後哭了出來。
遠處,顧音的車緩緩駛來。
她看見了我,停下車,大步走來。
手裏依然捧着那束白色玫瑰。
“奕情,”
她停在一步之外,眼神裏有小心翼翼的討好。
“我們回家,好不好?”
我抬起頭,看着她。
然後慢慢舉起手中的化驗單。
風吹過,紙張獵獵作響。
顧音的目光落在上面。
她的表情,從疑惑,到震驚,再到慌亂。
“這是......復發了嗎?”
我沒回答。
只是看着那束白玫瑰,在秋日慘淡的陽光下,白得像葬禮上的紙花。
“顧音,”我輕聲說,“你知道嗎?”
“我討厭白色。”
“討厭玫瑰。”
“最討厭的——”
我頓了頓,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。
“是明知自己活不久了,卻連求生的欲望都沒有的自己。”
她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。
我搖搖晃晃地站起來,把化驗單撕碎,揚在風裏。
碎片像雪,落在她昂貴的套裝上。
“這世上,只有一個許錚值得你愛。”
“而我,”我指着自己心口,“這裏早就空了。”
“裝不下愛,也裝不下希望。”
說完,我轉身,朝着與路清雅約定相反的方向,一步一步走去。
身後傳來顧音急促的腳步聲和呼喊。
但我沒有回頭。
陽光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長,很瘦,像一道愈合不了的疤。
我知道,有些戰爭,注定是一個人的。
而我的戰場,才剛剛開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