緊接着,爆發出的,是山呼海嘯般的歡呼和喝彩!
“成功了!我們成功了!”
“太不可思議了!這個數據,簡直是奇跡啊!”
“老賀!你生了個好閨女啊!”
之前那些還板着臉、心裏憋着氣的工程師和技術員們,此刻一個個激動得滿臉通紅,像是過年吃上了餃子一樣。
他們再也顧不上下級對上級的拘謹,也忘了自己是嚴謹的科研人員,呼啦一下,全都朝着賀敬山父女倆涌了過來。
人群中,最激動的就是爆破組的老王。
他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,此刻眼眶都紅了,他擠到最前面,一把抓住賀敬山的胳膊,聲音都帶着顫音:“賀工!賀工!咱們……咱們這個手雷的難題,真的解決了!就這麼……這麼簡單就解決了?”
他剛才還在心裏腹誹賀敬山胡鬧,現在臉上火辣辣的,又愧疚又興奮。
小李也擠了過來,他扶了扶差點被擠掉的眼鏡,看着安安的眼神,已經不再是看一個普通的小孩,那眼神裏充滿了敬畏、好奇和一種看“神童”般的崇拜。
“賀工,安安她……她簡直就是個天才啊!”
“天才”這個詞,瞬間點醒了在場的所有人。
對啊!天才!
這個解釋,多合理啊!
雖然一個五歲的孩子就能洞悉武器設計的核心奧秘,這本身也足夠離譜了。
但是,和“能跟手榴彈聊天”比起來,“天才”這個說法,簡直是太科學、太唯物、太讓人容易接受了!
他們都是搞科研的,骨子裏都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,讓他們相信一個小女娃能跟沒有生命的鐵疙瘩對話,那簡直比殺了他們還難受。
但如果是天才,那就不一樣了。
歷史上不是沒有過這樣的神童嘛!幾歲就能寫詩,幾歲就能解開復雜的數學題。
那咱們國家出了一個在軍事領域有着超凡天賦的“軍工小天才”,好像……也不是完全說不通!
想到這裏,所有人心裏那最後一點點別扭和掙扎,也徹底煙消散了。
他們寧願相信安安是個百年不遇的超級天才,也絕不願意承認,自己堅守了一輩子的科學世界觀,被一個“會說話的手榴彈”給徹底幹碎了。
從這一刻開始,再也沒有任何人敢去質疑安安了。
哪怕心裏再怎麼覺得匪夷所思,他們看安安的眼神,已經徹底變了。
“安安!來,讓王叔叔抱抱!”
剛才還覺得安安是小丫頭片子的老王,現在笑得臉上的褶子都堆在了一起,伸出粗壯的胳膊就要去抱安安。
“去去去,你手那麼糙,別扎着咱們的小功臣!安安,李叔叔這裏有糖!”
小李從兜裏掏了半天,摸出了一塊被壓得有點變形的水果糖,小心翼翼地剝開糖紙,獻寶似的遞到安安面前。
一群平時不苟言笑、整天跟圖紙和數據打交道的工程師們,此刻全都化身成了“怪叔叔”,將安安裏三層外三層地圍了起來,噓寒問暖,滿臉堆笑。
安安被這突如其來的陣仗給弄懵了。
她眨巴着一雙葡萄似的大眼睛,小腦袋從爸爸的臂彎裏探出來,好奇地看着周圍這群叔叔。
她不太明白,爲什麼剛剛還一個個都拉着臉,像是不開心的樣子,現在又突然對着自己“嗷嗷”叫喚,笑得那麼……奇怪呀?
不過,小孩子的情緒總是很敏銳的。
她能感覺到,這些叔叔沒有惡意,他們好像……都很喜歡自己?
更重要的是,她看到了自己的爸爸。
賀敬山抱着她,也在笑。
那不是平時那種淡淡的、帶着一絲疲憊的微笑。
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、舒展的、充滿了驕傲和喜悅的笑容。他的眼睛亮晶晶的,嘴角高高地揚起,連眼角的皺紋裏,都盛滿了笑意。
這是安安來到爸爸身邊以後,見到爸爸最開心、最開心的樣子。
爸爸開心,安安就開心。
這個簡單的邏輯,就是小孩子全部的世界。
於是,被衆人圍在中間的安安,也咧開小嘴,露出幾顆小米粒似的牙齒,“咯咯咯”地笑了起來。
她的笑聲,像是一串清脆的銀鈴,純淨又動聽。
整個測試場,都回蕩着這父女倆的歡聲笑語,之前所有的壓抑、質疑和不可思議,全都在這純真的笑聲中,融化得無影無蹤了。
短暫的狂喜之後,科研人員的嚴謹和本能迅速回歸。
那聲石破天驚的爆炸,不僅炸出了一個全新的技術方向,也炸出了一大堆亟待解決的課題。
“快!快去靶場!把所有的破片都收集起來!”
“數據!我要最完整的數據!彈坑深度、沖擊波範圍、破片分布密度……一個都不能漏!”
“理論組的,趕緊建模!計算一下這個裝藥量和外殼厚度的黃金比例到底是怎麼得出來的!”
剛剛還圍着安安噓寒問暖的工程師們,一轉眼又變成了工作狂,一個個神情嚴肅,眼裏放光,像是打了雞血一樣,嗷嗷叫着撲向了各自的崗位。
測試場上,十幾個人拿着鑷子和簸箕,趴在地上,小心翼翼地收集着那些細小的彈片。
實驗室裏,算盤珠子被撥得噼啪作響,計算公式在草稿紙上寫了一頁又一頁。
整個研究車間,都陷入了一種緊張而又亢奮的忙碌之中。
賀敬山抱着安安,站在人群外,看着這熱火朝天的一幕,心裏感慨萬千。
安安大概是累了,小腦袋靠在爸爸寬厚的肩膀上,小手還緊緊攥着爸爸的衣領,眼睛一眨一眨的,像是隨時都要睡着了。
賀敬山輕輕拍着女兒的背,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坐下,生怕吵到她。
他看着女兒恬靜的睡顏,長長的睫毛像兩把小刷子,隨着呼吸微微顫動,粉嫩的小嘴微微嘟着,可愛得讓他心都化了。
誰能想到,就是這麼一個小小的、軟軟糯糯的人兒,竟然憑一己之力,解決了困擾他們整個團隊大半年的技術難題。
賀敬山的心裏,既有爲人父的驕傲,也有一種哭笑不得的荒誕感。
他想,以後這分局裏的歷史,恐怕要添上這濃墨重彩的一筆了。
兩個小時後,一份凝聚了所有人智慧和汗水的完整報告,新鮮出爐。
報告是用分局裏最好的牛皮紙封面裝訂的,厚厚的一沓,還帶着油墨的清香。
爆破組的老王,作爲代表,鄭重其事地將這份報告遞到了賀敬山面前。
他的手甚至因爲激動而有些微微發抖。
賀敬山將睡熟的安安小心翼翼地交給身邊一個女同事照看,然後接過了報告。
他的目光落在封面上。
在“主要研究人員”那一欄,沒有寫他這個總工程師的名字,也沒有寫老王、小李這些技術骨幹。
那一欄裏,只有三個端端正正、一筆一劃寫下的楷體字——
賀安安。
看到這三個字,賀敬山的心頭猛地一熱,眼眶差點就溼了。
他抬頭看向老王他們,只見這群平時粗枝大葉的漢子們,此刻都咧着嘴,沖他憨厚地笑着。
這是一種無聲的、發自內心的認可和尊敬。
他們用這種最樸實、最直接的方式,表達了對這位“小功臣”的最高敬意。
賀敬山深吸一口氣,點了點頭,鄭重地說道:“我替安安,謝謝大家!”
這份承載着重大突破的報告,以最快的速度,通過加密渠道,層層上報。
一天之後。
電話鈴聲急促地響了起來。
師屬裝備局局長李衛國一把抓起電話,話筒裏立刻傳來遠在千裏之外的北京,武器研究總局局長的專用電話,
“衛國同志,我剛接到你們分局報上來的那份關於新型手雷的報告。”
李衛國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,握着話筒的手都捏緊了。
“首長,您……”
“報告我看過了!”總局局長的聲音裏,透着一股壓抑不住的激動,“我們的專家組也連夜進行了詳細的計算和復核,結果……非常完美!”
李衛國激動地差點從椅子上蹦起來:“真的嗎首長?!”
“千真萬確!”首長的聲音也拔高了幾分,“報告裏提出的那個數據配比,簡直是天才般的構想!
炸藥的量,手雷的體積和重量,還有外殼鐵皮的厚度……每一個數據都恰到好處,堪稱完美到了極致!
就像是……就像是經過了千百次的精密計算和實驗一樣,將手雷的威力發揮到了理論上的最大值!”
“衛國同志啊,你們這次,可是立了大功了!”
總局局長的聲音裏充滿了贊許,
“我要給你們分局,狠狠的表揚!通報全軍的表揚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