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昱辭!少說兩句!”
一直沉默用餐的江昱辰突然站起身,走到江昱辭身邊,一副和事佬的姿態,溫和地勸道:“昱辭。”
“有什麼話好好說,別氣着爸。俞月那天可能也是累了。”
說罷,他頓了頓,看向江凜山。
“爸,您別動氣,昱辭也是心疼他媳婦,一時口不擇言,昱辭你跟媽道個歉,這事就過去了……”
江昱辰生得一副斯文儒雅的好相貌,與江昱辭的痞氣俊美截然不同。
金絲邊眼鏡後的眼眸總是含着溫潤如玉的笑意,舉止沉穩得體。
他這話看似勸和,實則句句都在提醒江凜山楚文漪受了委屈。
坐實了江昱辭不敬長輩的罪名。
“心疼媳婦?他這是要反了天了!”
江凜山果然更加震怒,“爲了個外人,連家都不要了。”
“你給我滾出去!沒有我的允許,不準再踏進這個門!”
江昱辭猛地甩開江昱辰試圖搭在他肩膀上的手,眼神銳利地掃過眼前這“一家三口”,只覺得無比惡心和荒謬。
他深吸一口氣,強壓下把那餐桌掀了的沖動,目光最後釘在楚文漪臉上,眼底翻涌着嗜血的暴戾。
一字一句警告:“楚文漪,你給我聽好了。俞月是我江昱辭的妻子,是明媒正娶,受法律保護的江太太。”
“誰敢再動她一根頭發,試試看,江家祖墳裏,不介意多個牌位!”
“混賬東西!你……你敢!”
江凜山氣得渾身發抖,手指着江昱辭,話都說不利索了。
他萬萬沒想到小兒子竟敢狂悖至此,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來。
江昱辭卻根本沒再看楚文漪那張煞白的臉和江凜山的暴怒。
他轉身,在江昱辰還沒來得及反應時,一把狠狠攥住了他的襯衫衣領,用力將他往外拖。
“江昱辭!你幹什麼!”
江昱辰被他拽得一個踉蹌,金絲邊眼鏡後的溫潤蕩然無存,只剩下驚怒。
江昱辭力大無窮,幾乎是拖着江昱辰穿過客廳,一路到了別墅外的回廊下才猛地將他摜在廊柱上。
“咳……”
江昱辰的後背撞上柱子,悶哼一聲,衣領被緊緊攥着,呼吸有些不暢。
江昱辭逼近他,眼底的血紅未退,壓低了的聲音像是野獸的嘶吼,每一個字都帶着滾燙的怒意。
“江昱辰,你他媽少在我面前裝好人!我問你,你爲什麼要抱她?!”
這個她,指的自然是俞月。
江昱辰被江昱辭眼底的瘋狂懾住了一瞬。
但隨即,那副溫文爾雅的面具下,一絲隱秘的挑釁和得意浮了上來。
他並沒有掙扎,反而扯出一個略顯扭曲的笑容,聲音放得很輕,確保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:“我抱她?呵……昱辭,你這麼激動做什麼?”
“小月那天在祠堂暈倒,額角流血,我只是恰好看到,作爲一個兄長,扶她一把而已。怎麼,這你也要管?”
“扶她一把?用得着你摟摟抱抱?!”
江昱辭的理智之弦徹底崩斷,揚起拳頭就朝着江昱辰那張道貌岸然的臉砸去。
“二少爺!使不得啊!”
千鈞一發之際,一直在旁邊焦急觀望的張媽沖了上來,死死抱住了江昱辭揚起的手臂。
她又慌又懼,急切勸道:“二少爺,不能打啊!”
“他是你大哥,這要傳出去……江家的臉面還要不要了!少夫人她……知道了也會難過的!”
“張媽你放開!”
江昱辭怒吼,手臂卻被張媽拼命抱住。
江昱辰整理了一下被扯亂的衣領,看着被張媽攔下的江昱辭,嘴角勾起冷笑。
語氣卻依舊帶着無奈的嘆息:“昱辭,你真是……無可救藥。”
江昱辭死死瞪着江昱辰,胸膛劇烈起伏,眉目間滿是戾氣陰翳。
最終,他甩開張媽的手。
指着江昱辰的鼻子,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:“江昱辰,你給我等着。”
說完,江昱辭不再停留,帶着一身未能宣泄的暴戾和冰冷的寒意,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。
張媽看着江昱辭離去的背影,又看看廊柱下面無表情整理衣着的江昱辰,重重地嘆了口氣,只覺得心頭沉甸甸的。
這家,怕是再也難有安寧了。
……
傍晚,江昱辭回到滿園別墅。
腦子裏還在反復回放老宅裏那令人作嘔的一幕,以及江昱辰那張虛僞的臉,胸口堵得幾乎要爆炸。
他煩躁地扯開領帶,正準備像往常一樣面對一室冷清,或者又是一場新的冷戰。
然而,剛走進玄關,一股與往常不同的飯菜香氣便撲面而來。
他愣了一下,腳步一頓。
客廳的燈暖黃地亮着,驅散了幾分秋夜的寒涼。
江昱辭有些遲疑地走進去,詫異抬眼,望向餐廳方向。
下意識搜尋那個清冷的身影。
恰逢俞月正端着兩碗米飯從廚房走出來,眸光清澈如初雪。
她安靜佇立,整個人如江南煙雨般溫婉柔美,恬靜得讓人心安。
餐桌上擺着簡單的三菜一湯,都是家常菜色,熱氣騰騰。
像是剛洗完澡,她穿着一身米色家居服,腰間系着素色圍裙,長發鬆鬆挽起,露出纖細白皙的脖頸。
暖黃的燈光在她身上鍍了一層柔和的光暈,減弱了她平日那股生人勿近的冷,竟顯出幾分罕見的煙火氣和平靜。
看着俞月的臉,江昱辭感覺自己此刻就像朔風穿過回廊,忽遇一枝初綻的梅。
心底沒來由的一軟。
“回來了?洗手吃飯吧。”
俞月臉上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,聲音也是平和的,沒有針鋒相對。
就像最普通的妻子對歸家的丈夫說的最平常的話。
江昱辭一時竟有些反應不過來,滿腹的怒火和煩躁像是被戳破的氣球,噗地一下泄了大半。
只剩下滿腔的錯愕和難以置信。
他站在原地,看着俞月將米飯放在桌上,又轉身去拿筷子。
幾乎懷疑自己是不是酒還沒醒,出現了幻覺。
俞月親自下廚?還用這種近乎溫和的語氣跟他說話?
這太反常了。
俞月擺放好碗筷,見他還站着,不由抬眸看他,“怎麼了?不餓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