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靈昭做了一個很長的夢。
夢裏是一片純白空間,正中只擺着一張木桌,一卷醫書。她信手拿起,立刻被其中精妙醫理吸引,渾然忘我地讀了下去。
不知過了多久,當她終於讀完最後一頁,對面的白牆無聲滑開,露出一扇門。
門後,竟是她大哥蘇景深的書房。
熟悉的書案前,蘇景深正垂首疾書。
“大哥!”她心頭一喜,正要上前,卻見一個面容模糊的黑影悄然逼近,手中瓷瓶狠狠砸向蘇景深後腦!
“哥!小心!”
蘇景深應聲倒地。黑影還不罷休,竟拿起燭台點燃簾帳,火苗瞬間竄起。
“大哥——!”
蘇靈昭目眥欲裂,沖向火海,卻被一道烈焰高牆猛地擋住去路。
火光中,一行金燦燦的大字凌空浮現:
【救百人,可啓‘毒經’,入下一層。】
什麼意思?救一百個人,才能去救哥哥?
“哥!哥——!”
她失聲驚叫,猛地從床上坐起,冷汗涔涔。
“夫人,您醒了?”一個梳着雙丫髻的丫鬟聞聲上前,體貼地爲她墊好靠枕。
蘇靈昭這才發覺自己身處一間陳設精致的陌生房間。紫檀木雕花床,雨過天青釉瓷瓶,處處透着低調的奢華。
“這是哪裏?”
“夫人莫驚,”丫鬟端來藥碗,輕聲解釋,“此處是芙蓉園,乃我家少主的一處別業。三日前您在醫館昏迷,無人照料,少主便命人將您接來此地將養。”
心善?
蘇靈昭心底冷笑。當初林家來提親,媒婆也將“心善仁義”掛在嘴邊,結果呢?不過是看中她蘇家錢財,想找個錢袋子填窟窿罷了。
她下意識看向自己受傷的腿。
如今她身無長物,唯一能依仗的,便是夢中所得的那身醫術了。
丫鬟見她神色,寬慰道:“夫人放心,回春堂的張大夫這三日天天來爲您換藥,您定會康復的。”
三天?竟已過了三天!
蘇靈昭心頭一緊。她與林家已徹底撕破臉,眼下急需一個靠山。這芙蓉園的主人非富即貴,若能借力……
她暗暗催動內力,試探傷腿。腿傷處尚有酸軟,但骨頭接續良好,並非不能站立。
她悄然握緊拳心——必須立刻下床!若能行走,便有了談判的籌碼;若不能,也可將緣由推給張大夫,再圖後計。
思及此,她作勢便要掀被下床。
“夫人不可!”丫鬟嚇得臉色發白,急忙按住她,“張大夫再三叮囑,傷愈千萬不可亂動!少主也下了嚴令,要我等務必護您周全,若有閃失,奴婢萬死難贖!”
蘇靈昭抬眼:“張大夫可曾說,我何時能下地?”
“這倒不曾細說,”丫鬟蹙眉,“但傷筋動骨一百天,總得將養一兩個月吧。”
蘇靈昭心中稍定——張景春果然守信,未曾透露她傷勢底細。方才那點“甩鍋”的念頭,倒讓她生出些許慚愧。
“你家少主此刻可在?我想當面謝他。”她垂眸輕語。
話音未落,門外傳來一陣問安聲,伴着沉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。
房門“吱呀”一聲被推開,一縷清冽的沉香隨風卷入,帶着室外微涼的寒意。
只見一名身着玄色勁裝的男子邁步而入。他身姿挺拔如孤鬆,臉上戴着半張狼首面具,腰間佩劍,氣質清冷如雪山之巔的寒玉。
蘇靈昭正暗自猜測此人身份,屋內丫鬟已齊齊屈膝:
“少主萬安!”
竟是他?
男子略一擺手,丫鬟們便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,順手帶上房門。
屋內頓時只剩二人,空氣仿佛凝滯。
“承蒙公子收留,靈昭感激不盡。不知公子如何稱呼?”蘇靈昭撐着床沿,作勢欲起。
“隱舟。”他聲線清冷,目光卻落在她腿上,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。
“多謝隱舟公子。”
蘇靈昭心一橫,咬牙用手撐着床,緩緩站起身。腿上傳來一陣酸軟,她晃了晃身形,終究穩穩地站定,對着隱舟規規矩矩地行了個全禮。
隱舟的眸底飛快地劃過一絲訝異,快得讓人抓不住,隨即又恢復了先前的平靜。
他盯着她看了片刻,緩緩開口:“看來,你的確是蘇家後人。”
蘇靈昭垂着眼,語氣誠懇:“是。若公子有用得上我的地方,只管開口,靈昭定不推辭。”
隱舟沉默了一瞬,似乎在斟酌什麼,片刻後才道:“你跟我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