墟界之門的吸力簡直離譜,跟有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着胳膊似的,硬生生把倆人拽進了一片混沌的灰霧裏。
耳邊全是呼嘯的風聲,混着無數人哭爹喊娘的嘶吼,那些聲音尖得能刺破耳膜,跟直接往靈魂裏鑽一樣。陸凜的身體不受控制地打着旋,米白色西裝早被灰霧泡透了,沉甸甸地貼在身上,黏糊糊的,透着一股子陰冷的潮氣,難受得他想皺眉。
他下意識地亂抓,結果撈了個空,指尖只碰着一片虛無的霧氣。那些亂七八糟的執念跟瘋了似的往他身體裏鑽,男人的怒吼、女人的嗚咽、小孩兒的啼哭,還有那種刻進骨頭縫裏的絕望和偏執,纏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,差點把他的意識攪散架。
就在他眼瞅着要栽跟頭的時候,一只有力的大手突然攥住了他的手腕。
溫熱的觸感,帶着點粗糙的繭子,跟道驚雷似的劈開了混沌的灰霧。陸凜猛地睜開眼,正好撞進一雙帶笑的桃花眼裏。
沈硯的臉離得賊近,黑色西裝被風吹得獵獵作響,額前的碎發亂得一塌糊塗,卻半點不顯狼狽,反而透着股野勁兒。他另一只手死死攥着那塊界石,石頭上的青光跟道屏障似的,把那些洶涌的執念擋得嚴嚴實實。
“抓穩了啊陸策展人。”沈硯的聲音帶着點笑,卻穩得一批,“妄念之墟這傳送陣,可沒半點憐香惜玉的本事。”
陸凜的心跳漏了半拍,沒吭聲,反手就攥緊了沈硯的手腕。掌心相貼的溫度順着血管往四肢百骸竄,跟股暖流似的,瞬間就把他躁動的精神給壓下去了。
也不知道過了多久,呼嘯的風聲慢慢停了,周圍的灰霧也跟退潮似的散了。
腳踏實地的觸感傳來,陸凜踉蹌了一下,被沈硯穩穩扶住了腰。他抬頭掃了一圈,瞳孔猛地一縮——這地方,簡直邪門到家了。
天是灰蒙蒙的,跟罩了層厚厚的灰布似的,別說太陽月亮了,連點光都透不進來。腳下的土地裂得跟龜殼似的,縫裏滲着黑黢黢的液體,聞着一股子刺鼻的腥臭味,差點把他嗆得咳嗽。
遠處全是些破敗的房子,跟城郊那座執念舊宅長得一模一樣,朱紅大門爛得掉了漆,牆頭上爬滿了墨綠的藤蔓,跟一條條猙獰的大蟒似的纏在上面。
空氣裏的執念濃得化不開,比在舊宅裏強了百倍都不止。那些執念凝成一道道半透明的虛影,在房子之間飄來飄去,窸窸窣窣的,不知道在嘀咕啥,聽着就滲人。
“歡迎來到妄念之墟。”沈硯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來,他鬆開扶着腰的手,退了半步,打量着四周,眼底亮得跟冒光似的,“哥們兒,瞧見沒?這地方,就是執念的天堂,也是咱這種人的……呸,是絕望的地獄。”
陸凜收回目光,瞅着沈硯,語氣難得帶了點凝重:“這破地方就是妄念之墟?那些飄來飄去的玩意兒,到底是啥?”
“執念具象化唄。”沈硯指了指那些遊蕩的虛影,撇撇嘴解釋,“每一道都是個被困在這兒的倒黴蛋,被自己的執念綁得死死的,走不了,也投胎不了。只能天天在這兒晃悠,直到執念散了,魂飛魄散拉倒。”
陸凜的心猛地沉了一下。
魂飛魄散。
這就是執念太深的下場?
他盯着那些虛影,心裏頭五味雜陳。他是天生的執念共鳴者,能清清楚楚地感覺到,那些虛影的執念五花八門——有的是想回家看爹媽,有的是貪財貪得發瘋,有的是恨仇人恨到骨子裏……各種各樣的執念攪和在一起,才湊出了這麼個鬼地方。
“別愣着發呆啊。”沈硯拍了拍他的肩膀,語氣輕快得不像話,“咱現在就在【怨鈴舊宅】副本的外圍,想進核心區域,還得先穿過前面那片破樹林。”
他抬手,指了指不遠處的一片林子。
那林子簡直詭異到離譜,樹全是光禿禿的,一片葉子都沒有,樹幹黑黢黢的,跟被燒焦了似的。樹枝歪歪扭扭地伸着,跟一只只鬼手似的抓着天。林子裏的灰霧濃得跟粥似的,隱約還能聽見鈴鐺聲——叮鈴叮鈴的,在這片死靜的地方,聽着比鬼叫還瘮人。
“鈴鐺聲?”陸凜的眉頭皺成了川字,“是副本裏那玩意兒搞出來的?”
“不然呢?”沈硯點了點頭,眼底總算帶了點警惕,“【怨鈴舊宅】這副本的核心執念,就是個男的對他死鬼老婆的偏執守護。聽說他老婆生前最愛鈴鐺,所以他死了之後,執念全凝成了銅鈴,誰要是敢聽這鈴鐺聲,就被他當成搶老婆的賊人,往死裏揍。”
陸凜心裏頭咯噔一下。
男人對亡妻的偏執守護。
這不就跟纏念瓷瓶上的執念一模一樣嗎?
合着這破副本,就是那瓷瓶執念的老窩?
“走了走了。”沈硯率先朝着樹林的方向溜達過去,還不忘回頭囑咐一句,“記住了啊,不管聽見啥動靜,都別回頭!那些執念虛影最喜歡蠱惑人,你一回頭,指定被纏上,到時候哭都沒地方哭去。”
陸凜點了點頭,跟在他身後往樹林裏走。
剛踏進去,一股陰風就卷着灰霧撲了過來,涼得人骨頭縫都發疼。那些歪歪扭扭的樹枝跟活了似的,朝着倆人伸過來,跟想把他們抓過去當點心似的。
沈硯眼疾手快,從懷裏摸出一把銀色匕首,抬手一揮,咔嚓一聲就把伸過來的樹枝砍斷了。斷枝掉在地上,發出一聲悶響,轉眼就化成一縷灰霧,散得無影無蹤。
“這些破樹枝,也是執念變的。”沈硯甩了甩匕首上的灰,語氣隨意得很,“在妄念之墟這破地方,啥玩意兒都可能是執念的化身,指不定你腳下踩的土,都是哪個倒黴蛋的怨念凝成的。”
陸凜瞅着地上的斷枝,心裏頭門兒清。他能清清楚楚地感覺到,那些樹枝裏的執念,全是對闖入者的怨恨,濃得化不開。
倆人小心翼翼地在樹林裏穿梭,那鈴鐺聲越來越近,越來越清晰,叮鈴叮鈴的,跟帶了魔咒似的,聽得人腦子發昏。陸凜的頭開始隱隱作痛,那些亂七八糟的執念念頭跟找到了宣泄口似的,瘋了似的往他腦子裏鑽。
他的腳步慢慢慢了下來,眼神也開始發飄,眼前的景象都變得模模糊糊的。
沈硯很快就察覺到不對,停下腳步轉頭瞅他。瞧見陸凜臉色蒼白,眼神渙散,眉頭立馬皺了起來,伸手就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:“陸凜!醒醒!別被蠱惑了!”
掌心的溫度跟道驚雷似的,一下子劈開了陸凜混沌的意識。他猛地回過神,看向沈硯,眼底閃過一絲歉意:“抱歉,剛才有點……走神了。”
“走個什麼神。”沈硯戲謔道,語氣難得正經,“是鈴鐺聲的蠱惑。這玩意兒是副本BOSS的執念所化,專門勾人神魂。你是執念共鳴者,受的影響肯定比我大,再這麼下去,不出三分鍾就得被那些虛影纏上。”
他說着,像是想起了啥,從懷裏摸出一枚銀色吊墜,遞到陸凜面前。吊墜是用不知名的金屬打造的,上面刻着復雜的紋路,還透着淡淡的青光。陸凜能感覺到,吊墜裏蘊含着一股極其穩定的能量,跟沈硯血脈裏的能量,簡直一模一樣。
“這是……”陸凜有點驚訝,盯着吊墜沒伸手。
“沈家祖傳的護身符。”沈硯把吊墜塞到他手裏,語氣隨意得跟送顆糖似的,“不值幾個錢,但管用,能防執念蠱惑。趕緊戴上,不然就你這小身板,撐不到副本核心就得交代在這兒。”
陸凜捏着冰涼的吊墜,心裏頭莫名地動了一下。他本來以爲,沈硯就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混世魔王,最多就是不拆穿他的把戲,沒想到居然會把這種祖傳的東西給他。
他沒再多說啥,抬手就把吊墜戴在了脖子上。冰涼的吊墜貼在皮膚上,一股穩定的能量順着吊墜緩緩涌進身體裏,那些躁動的執念念頭跟見了克星似的,瞬間就安分了下來。
頭痛的感覺也跟着消失了,整個人都清爽了不少。
“謝謝。”陸凜抬起頭,看向沈硯,眼底閃過一絲真誠的感激。
這是他第一次,對這個被自己拖下水的男人,生出了點除了利用之外的情緒。
沈硯看着他眼底的感激,嘴角勾起一抹痞氣的笑,伸手就想揉他的頭發,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去,插回褲兜裏:“謝啥?咱現在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,不對,是隊友。隊友之間互相幫助,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兒嗎?”
隊友?
陸凜的心頭微微一動。
他從來沒想過,自己會和沈硯成爲隊友。
他接近沈硯,從頭到尾就是一場算計,爲了利用他的血脈,進入妄念之墟,剝離自己這該死的執念共鳴體質。可現在,這個被他算計的男人,卻毫不猶豫地把祖傳的護身符給了他。
這感覺,有點奇怪。
“發什麼呆?走了走了。”沈硯沒察覺到他的心思,率先朝着樹林深處走去,“副本核心就在前面了,趕緊搞定這破BOSS,老子還想早點出去吃頓好的呢。”
陸凜收起心思,快步跟了上去。
鈴鐺聲越來越近,越來越清晰,幾乎就在耳邊響着。
穿過最後一片歪歪扭扭的樹林,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。
一座和城郊那座舊宅一模一樣的房子,出現在了倆人眼前。
朱紅大門敞開着,門內的灰霧濃得化不開。院子裏長滿了半人高的野草,草裏散落着無數只銅鈴,風一吹,叮鈴叮鈴地響,聽得人頭皮發麻。
一個穿着黑色長袍的男人,背對着他們,站在院子中央。他的手裏攥着一只銅鈴,正慢悠悠地搖晃着,鈴鐺聲就是從他手裏傳出來的。
“終於來了。”男人緩緩地轉過身,露出一張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。他的眼睛裏沒有一絲神采,只有無盡的偏執和瘋狂,死死地盯着倆人,聲音沙啞得跟破鑼似的,“你們……是來搶我的妻子的嗎?”
這聲音,像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,聽得人渾身發冷。
灰霧猛地翻涌起來,院子裏的銅鈴像是受到了召喚,瘋狂地搖晃着,叮鈴叮鈴的聲響響徹整個墟界,刺耳得讓人想捂耳朵。
【怨鈴舊宅】副本的最終BOSS,現身了。
陸凜的身體瞬間繃緊,他能感覺到,從男人身上傳來的執念波動,比他以往接觸過的任何一次都要濃烈,都要瘋狂。這根本不是人力能抗衡的,簡直就是個瘋子。
沈硯握緊了手裏的匕首,眼底非但沒有半分懼意,反而亮得嚇人,透着股遇到對手的興奮。他側過頭,看向陸凜,嘴角勾起一抹痞氣十足的笑,語氣裏滿是挑釁:“陸策展人,準備好了嗎?這場架,可得打得盡興點。”
陸凜深吸一口氣,抬起頭,看向那個眼神瘋狂的男人,目光堅定得不像話。
他攥緊了脖子上的銀色吊墜,指尖因爲用力而泛白,聲音不大,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力量:“隨時奉陪。”
話音剛落,那男人突然發出一聲淒厲的嘶吼,猛地朝着倆人撲了過來,手裏的銅鈴搖晃得更加劇烈,刺耳的鈴鐺聲幾乎要把人的耳膜震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