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一早,蘇瑤睜開眼,身邊的位置是空的,但還帶着餘溫。
她知道,陸行洲肯定是天不亮就又去研究所了。
不過,和以前不同的是,床頭櫃上放着一個搪瓷缸,裏面是溫熱的紅糖水,旁邊還壓着一張紙條。
“我去上班了,記得吃早飯。”
字跡剛勁有力,一筆一劃都透着他的認真。
蘇瑤端起缸子喝了一口,甜味從舌尖一直暖到心裏。
這個男人,終於開始學着怎麼表達關心了。
心情好了,人就有了收拾自己的動力。
蘇瑤走到那個掉漆的舊衣櫃前,拉開了吱呀作響的櫃門。
裏面掛着的,是原主留下的幾件衣服。
不是灰撲撲的勞動布褂子,就是款式老舊、顏色暗沉的的確良襯衫。
蘇瑤嫌棄地撇了撇嘴。
上輩子她就受夠了這種千篇一律的沉悶,好不容易重活一次,她可不想再把自己裹成一個灰粽子。
更何況,她現在頂着一張明豔動人的臉,配上這些衣服,簡直是暴殄天物。
她的目光在衣櫃裏掃視,最後落在角落裏一件壓箱底的連衣裙上。
那是一件藍底白花的棉布裙子,是原主母親留下來的,因爲款式過時,一直沒穿過。
裙子是直上直下毫無腰身的筒裙,袖子也是寬大的泡泡袖,穿在身上顯得人又矮又胖。
但在蘇瑤眼裏,這塊布料的質地和顏色都還不錯,有很大的改造空間。
“就你了。”
蘇瑤把裙子取出來,扔在床上。
她翻出家裏僅有的一個針線包,裏面只有幾根粗細不一的針和幾卷黑白兩色的線。
工具簡陋,但對蘇瑤來說,足夠了。
上輩子她爲了討好那些所謂的“朋友”,特意去學過服裝設計,雖然只是皮毛,但應付一件舊衣改造,綽綽有餘。
她先是找來陸行洲畫圖用的尺子和炭筆,在裙子上比比劃劃。
嘴裏還念念有詞。
“腰線要收高一點,這樣能顯腿長。”
“這個土氣的泡泡袖必須拆掉,改成無袖或者飛袖才洋氣。”
“領口開成小方領,能露出鎖骨,顯瘦。”
她一邊說,一邊用炭筆在布料上畫出清晰的線條。
畫好線,就該動剪刀了。
“咔嚓,咔嚓——”
清脆的聲響在安靜的房間裏回蕩。
曾經寬大的袖子被利落地剪下,多餘的腰身布料也被裁掉。
原本一條平平無奇的筒子裙,在她的巧手下,漸漸有了新的輪廓。
接下來的工作,就是縫合。
這絕對是個細致活。
蘇瑤坐在床邊,就着窗外透進來的光,一針一線地縫制起來。
她的手指纖細白皙,捏着那根粗針,動作卻十分熟練。
針尖穿過布料,帶出一條條細密的線跡,均勻又整齊。
時間在她的專注中一點點流逝。
筒子樓裏開始傳來鄰居們做飯、聊天的嘈雜聲,但蘇瑤恍若未聞。
她的世界裏,只有眼前這件正在煥發生機的裙子。
她先是將腰身兩側收緊,縫出了漂亮的弧度。
然後處理領口,將原本圓鈍的領子改造成了精致的小方領。
最費心思的,是袖口。
她把拆下來的袖子布料重新裁剪,做成了兩片小小的、如同花瓣一樣的飛袖,巧妙地縫合在肩膀上。
這樣不僅遮住了胳膊最粗的地方,還給整件裙子增添了一絲靈動和俏皮。
最後一步,是點睛之筆。
她在領口的位置,用白色的線繡上了一朵小小的、精致的梔子花。
繡工不算頂尖,但那小巧的白花,卻讓整件衣服瞬間多了幾分雅致。
當最後一針落下,蘇瑤長長地舒了一口氣。
她舉起改造好的裙子,對着光看了看,滿意地笑了。
鏡子裏,那個穿着灰布衫、頭發隨便挽起的女人不見了。
取而代之的,是一個身穿藍底白花連衣裙的俏麗佳人。
裙子的長度剛剛到膝蓋,露出一截白皙纖細的小腿。
收緊的腰線完美地勾勒出她不盈一握的腰肢,讓她的身材比例顯得格外優越。
小巧的飛袖襯得她的肩膀更加纖薄,方領的設計露出了精致的鎖骨和一小片雪白的肌膚,帶着一絲恰到好處的性感。
蘇瑤轉了個圈,裙擺輕輕揚起,像一朵盛開的藍色花朵。
她把頭發放下來,用手隨意地抓了抓,讓它呈現出一種蓬鬆自然的美感。
這一刻,她不再是那個唯唯諾諾、不受待見的陸家媳婦,而是後世那個自信張揚、光芒四射的蘇瑤。
就在她對着那面模糊的穿衣鏡孤芳自賞時,房門“吱呀”一聲被推開了。
“我回來拿份圖紙,中午……”
陸行洲的話說到一半,戛然而止。
他站在門口,手裏還拿着鑰匙,整個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樣,一動不動。
他的眼睛,直勾勾地看着屋裏的女人。
午後的陽光從窗戶斜射進來,給她周身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邊。
她站在光裏,穿着一身他從未見過的漂亮裙子,明豔得像一幅濃墨重彩的油畫。
他見過她穿着新買的連衣裙,很美。
但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她。
美得……讓人心驚。
美得……讓人不敢直視,卻又移不開眼。
陸行洲感覺自己的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,幹澀得厲害。
他甚至能清晰地聽到自己胸腔裏,那顆心髒不受控制地、劇烈跳動的聲音。
“砰、砰、砰……”
一下比一下重,仿佛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。
蘇瑤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,下意識地拉了拉裙擺。
“你……你怎麼回來了?”
她的聲音,像一滴水滴進滾燙的油鍋,瞬間讓陸行洲回過神來。
他張了張嘴,卻發現自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。
最後,他只是狼狽地移開視線,胡亂地在桌上翻找着,嘴裏含糊不清地說道:“有……有份圖紙忘了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