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
後腦勺的鈍痛不是一下子扎進來的，是像有根燒紅的細鐵絲，一下下往骨縫裏鑽，跳着疼。蘇墨猛地睜開眼，先聞到的不是實驗室裏揮之不去的消毒水味，是股嗆人的土腥氣，混着點曬焦的草屑味，往鼻子裏鑽得慌。指尖下的地硬得硌手，裂紋深得能塞進指甲，一捻，全是碎渣子。
“呃......救......救救我......”
左邊傳來氣若遊絲的哼唧，蘇墨撐着胳膊轉頭，心一下子就揪緊了。
蜷在地上的老頭穿件打滿補丁的破布衫，雙手死死抱着頭，脖子和手背上爬滿了蛛網似的裂紋——不是普通的幹裂，裂紋裏鑽着半透明的菌絲，像活蛆似的往皮膚裏拱！老頭疼得腮幫子抽抽，渾濁的眼睛翻得只剩白仁，嘴角溢出來的白沫裏，還纏着幾根細得快看不見的菌絲，看得人渾身發毛。
“這......這是啥玩意兒？”蘇墨頭皮發麻，下意識往後縮，後背“咚”地撞上一截斷牆，牆皮簌簌往下掉，土渣子掉進衣領，涼得他一哆嗦。
低頭瞅了瞅自己，還是那件洗得發白的“植物實驗部”工服，左胸口鼓着，是半盒沒吃完的壓縮餅幹，硬邦邦的硌得慌；右口袋裏揣着本《植物學百科全書》，書角卷得不成樣，那是他熬夜調反熵數據時，總揣在懷裏的——奶奶說書能護人，他就真的走到哪帶到哪。
就在這時，眼前突然炸開片紅得刺眼的光，不是電腦屏幕那種冷光，是帶着溫度的，像燒紅的鐵字，一行行懸在半空，燙得人眼仁發疼：
【萬界園丁系統綁上你了！】
【檢測到你在靈植廢土青牛村，新手死局開了——枯神奪舍倒計時】
【要做的事：72小時內，用“仇人血”澆活神農嚐百草的種子，得養到能摘葉的程度】
【做不成的下場：枯神把你靈魂嚼了，身子骨變靈植的養料】
【現在還剩：71:59:47】
蘇墨的呼吸一下子就停了。
枯神奪舍？仇人血？他明明是在實驗室熬了三天三夜，盯着屏幕上反熵植物的數據流，眼前一黑就栽倒了——怎麼一睜眼，從996的社畜，變成了等着被啃的羔羊？
“咳......小夥子，別傻站着！”地上的老頭突然扯了扯他的褲腳，聲音啞得像磨破的砂紙，“快躲......躲地窖去！村西頭那間塌了一半的，底下有暗格！王掌櫃......快來了！”
王掌櫃？蘇墨剛要問，就聽見遠處傳來粗啞的吆喝，混着女人的哭腔和小孩的嚎啕，順着風刮過來，跟刀子似的扎耳朵：
“都給我把靈氣往丹田聚！磨磨蹭蹭的找死啊？這枯萎丹就差最後口靈氣，煉好了讓你們多活三天——誰敢藏私，就讓菌絲鑽到你腦子裏，讓你親眼看着自己爛成一灘泥！”
蘇墨順着聲音望過去，村口飄着團灰蒙蒙的霧，霧底下戳着間歪歪扭扭的土坯房，房檐下掛塊發黑的木牌，“王記藥鋪”四個大字被油煙熏得模糊，還沾着幾點暗紅的印子，不知道是血還是別的。
霧裏傳來“滋滋”的響，像肥肉擱鐵板上烤，裹着股甜膩膩的腥氣，聞得蘇墨胃裏翻江倒海，差點把早上吃的壓縮餅幹吐出來。
“那就是......枯萎丹？”老頭艱難地抬手指向藥鋪，指節因爲用力泛着青白色，“他騙我們......說煉丹能解詛咒......其實是吸我們的靈氣......喂他那破丹......我兒子就是......靈氣被吸光了，渾身長菌絲，爛得連棺材都塞不下......”
老頭說着，眼淚就混着臉上的泥往下淌，砸在地上的土渣裏，砸出小小的坑。那些裂紋裏的菌絲像是被他的哭聲刺激了，鑽得更快，皮膚下鼓起一條條蠕動的鼓包，看得蘇墨心頭發緊。他瞥見老頭懷裏揣着塊硬邦邦的窩頭，邊緣磨得發亮，上面還印着個小小的手印——怕是給兒子留的，可惜再也送不到跟前了。
一股火氣從蘇墨心底竄上來，燒得太陽穴突突跳。加班熬死就算了，穿過來還要被這種雜碎拿捏？這王掌櫃吸人靈氣煉毒丹，害死老周的兒子，不就是系統說的“仇人”？現成的！
他剛要站起來，就聽見藥鋪那邊傳來“踏踏”的腳步聲——不是布鞋蹭地的軟響，是粗布靴踩在硬地上的脆響，還夾着金屬碰撞的聲兒，是刀鞘磨着褲腿！
“剛才那道白光閃哪兒了？”王掌櫃的吼聲混着風砸過來，粗啞又蠻橫，“肯定是外來的小子！給我搜！找到他把靈氣抽幹，正好給枯萎丹收尾！”
蘇墨心裏一緊，趕緊蹲下去，後背緊緊貼着斷牆，連呼吸都放輕了。老頭也嚇得閉了嘴，手死死捂着嘴，肩膀卻因爲疼得厲害，還在一抽一抽的。
腳步聲越來越近，打手的笑罵聲聽得清清楚楚：“掌櫃的，這鳥不拉屎的地方，除了等死的老頭老太太，哪來的外人？怕不是您看花眼了！”
“少廢話！剛才那光我也看見了！說不定是變異靈植，找到了能賣不少錢！”
蘇墨屏住氣，右手不自覺地摸向口袋裏的百科全書——書角有點燙，像揣了塊溫乎的紅薯。他悄悄把書掏出來，封面被磨得卷了邊，那是去年冬天奶奶用漿糊補的，她當時還說：“書要護好，裏頭的字才護人哩。”
剛翻開第一頁，一張泛黃的老照片“啪嗒”掉在手裏。照片上的奶奶穿件藍布衫，袖口磨得發毛，手裏攥着把艾草，葉尖都曬卷了，站在院子裏的老槐樹下笑，眼角的褶子擠成了花。去年冬天她走的時候，攥着他的手還說：“墨墨研究植物辛苦，備着點草藥，別總熬夜熬壞了身子。”
照片背面是奶奶歪歪扭扭的字，用鉛筆寫的，都快看不清了：“反熵草藥圖譜，夾在書裏第三十七頁，墨墨收好，關鍵時候能救命。”
蘇墨的鼻尖猛地一酸，指尖蹭過照片上奶奶的笑臉，就見照片邊緣泛起細碎的金光，順着指尖爬進書裏。書頁“譁啦”一聲自己翻到第三十七頁，上面畫着株像火焰似的植物——葉子像燒紅的柳葉，花蕊泛着金光，旁邊寫着行小字：“神農嚐百草，反熵之根，能克枯敗之氣，得用怨仇之血當引子。”
“神農嚐百草？”蘇墨眼睛一下子亮了——系統要他找的種子，不就是這個？
可還沒等他細琢磨，一陣粗糲的腳步聲停在了斷牆外頭，一個沙啞的聲音喊：“這邊有動靜！把刀拔出來，給我捅！”
蘇墨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，趕緊把照片和書塞回口袋，指尖攥得發白。他從斷牆的縫裏往外瞅，能看見一把鏽跡斑斑的刀尖慢慢探進來，刀刃上還沾着幹硬的血漬，不知道是哪來的。
“喂！裏頭藏着的龜孫子，趕緊出來！”打手的吼聲震得牆皮又掉了幾塊，“再躲就燒了這片破牆，把你和裏頭的老東西一起烤成灰！”
老周嚇得渾身發抖，卻突然扯了扯蘇墨的袖子，嘴型動着：“地窖......暗格......”
蘇墨深吸一口氣，目光掃過牆角——斷牆後面藏着個半塌的地窖口，被雜草和土塊蓋着，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。他是搞植物實驗的，最會從細節裏找機會，這片地雖說貧瘠，可剛才摸書的時候，書角發燙，說不定土裏藏着反熵的氣，能給神農種子催芽。
他攥緊了拳頭，指甲深深嵌進掌心，疼得腦子更清醒：第一步，先躲進地窖暗格，躲過這波搜捕；第二步，把壓縮餅幹捏碎了當養料，試試能不能把神農種子催出來；第三步，找機會弄點王掌櫃的血——不光要活，還得讓這吸人靈氣的雜碎付出代價！
“搜不着？那就燒！”王掌櫃的吼聲從遠處傳來，跟着是火折子“呲啦”點燃的聲兒。
蘇墨不再猶豫，一把扶起老周，壓着嗓子說：“大爺，我扶你躲地窖！”
老周顫巍巍地點頭，指了指地窖口的雜草：“扒開......底下有塊石板......”
蘇墨剛伸手去扒草，身後“呼”地一聲，火苗已經舔上了斷牆根的幹草，熱浪裹着焦糊味撲過來，頭發梢都快燒着了。
本章完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