孫氏掐了春妮一把:“妮兒,怎麼說話的?快點給大郎賠個不是,你們倆的親事,等你爹好了之後,讓你爹來思量。”
春妮鬆了一口氣。
她娘總算沒有說要立即給他倆定親的事了。
春妮可不想嫁過去就守活寡。
韓越目光沉沉,在春妮臉上打了個轉,便移開了。
“郝太太,天色已晚,韓某還要回醉風樓做活兒,就不叨擾了。”
孫氏尷尬地搓搓手:“好啊,大郎,你去忙吧,趕明兒我一定去你家送謝禮!”
韓越再次拱手,出門時轉身看了一眼春妮。
他的眼神有些灼熱,燒得春妮臉上發紅。
完了完了,韓越這是記仇了。
春妮掐了自己一把,她可不能嫁給韓越。
聽說根兒壞了的男人,都有些毛病。
自己不行,就喜歡折騰枕邊人。
她郝春妮生來是享福的,不是叫人磋磨的。
“妮兒,”孫氏掐了春妮一把,“你跟娘說實話,你方才說的,可都是真的?”
春妮想起韓越臨去前的一瞥,臉上火辣辣的。
“娘,是他親嬸子這麼說的,我哪兒知道是不是真的。”
孫氏瞪了春妮一眼:“你不知道是真是假,就瞎嚷嚷,這叫大郎的臉面往哪裏擱?”
春妮不依:“娘,你怎麼幫着他說話啊!這種事情不是鬧着玩兒的,萬一是真的,我這輩子就毀了,我能不急嗎?”
孫氏低着頭沒說話。
她是真看好韓越了。
這小夥子個頭高,身子壯,臉兒白淨,眉眼俊俏,還是個熱心的實誠人,又領着一份正經活計。
這樣的女婿,上哪兒再去找第二個?
春妮若是嫁過去,他們郝家出錢,給小兩口在城裏置辦一套房屋,平日就在城裏住着,不用跟鄉下的公婆打照面,春妮這日子不知過得多歡喜。
等老爺醒了,定然要叫老爺查明這韓越的根兒到底能不能行。
春妮不知道她娘心裏在盤算些啥,她一心要給她爹報仇。
回了家,當晚就翻出自己的錢匣子,想着明日去縣衙打點,叫那兩個酒鬼吃一番大苦頭。
哪知第二日一早,孫氏卻把她叫住,說叫她拿着禮去一趟石溝屯。
春妮還沒告訴孫氏,她昨日在石溝屯打了一架,撇着嘴不肯去。
孫氏急了。
“你就算不嫁大郎,這做人的禮數總要盡到,如今你爹身邊離不得人,你兄嫂又都在府城,家裏不指望你,指望誰?”
“那韓大郎不是還在城裏幹活兒麼?今日肯定不在家,你就拿了禮,去他家放下便走,就這麼點小事,你這妮子都不肯幫娘分憂?”
孫氏咬着牙掐了春妮一把。
“我生你們兄妹倆有什麼用!”
春妮趕緊跑開:“娘,你別嘮叨了,我去就是了!”
孫氏這才忙着打點了幾樣禮,又叫來家裏的佃農趕着車,送春妮去石溝屯。
正是初春時節,天氣乍暖還寒。
春妮愛俏,換了一身翠色的夾紗小衫,下穿緗色裙子,鬢發上插着兩把銀排簪,耳朵上墜着一對五福捧壽的墜兒,走起路來,晃晃悠悠,煞是好看。
孫氏一看就得意。
她孫氏養出來的閨女,就是好看。
再想起昨日韓越的個頭和模樣,就越發可惜。
春妮和韓家的大郎,光從模樣上來說,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。
若真是因爲那東西壞了,不能人道,這好好的姻緣就得毀了。
她嘆了一口氣,回身從屋裏的匣子中,摸出一個大銀鐲子,套在春妮的手腕上。
“去了人家家裏,溫柔些,莫要動不動就耍潑好強,妮兒,咱們就算結不成這門婚事,你好歹也得留下個好名聲。”
春妮很心虛。
她娘要是知道,她昨日就把韓越的親嬸子揍了,親事還沒說成呢,就在石溝屯名聲遠揚,一定會拿雞毛撣子追她二裏地。
村口的嬸子大娘們已經認識郝家的車了,一見郝家的大車進了村,就趕緊圍過來。
春妮臉皮厚,不在乎這個。
她打起車簾子,笑嘻嘻地問一個大娘:“大娘,韓越家怎麼走啊?”
大娘湊過來,擠眉弄眼地笑:“姑娘,還沒死心呐?就非要鐵了心嫁給韓大郎?”
她伸長脖子,往裏兜了一眼,一雙老眼在春妮身上打量了個來回。
春妮的腰肢被小衫掐得細細的,胸前鼓鼓的,腰肢下頭就是大屁股。
大娘暗自點了點頭,腰細屁股大,是個好生養的。
“姑娘,你聽我老婆子一句勸,趁早叫你爹娘另外給你尋個好後生吧,那韓家的大郎雖說樣子好,又有個好活計,能掙錢,可他不中用啊!”
“你要是真的嫁給他,嘖嘖,這輩子都得當個活寡婦!多遭罪!”
春妮的一顆心就往下沉。
連村裏不相幹的老大娘都說韓越不行,那這事錯不了。
她謝過大娘的提點,問清楚韓家在哪兒,便叫車把式趕車去了韓家。
韓家在村子正中間。
院子不小,一溜三間正房,兩邊各一間廂房,只有一間堂屋是磚瓦房,剩下的都是泥草屋。
春妮在門前下了車,張喜鳳得到信兒,慌慌張張從屋裏迎出來。
一雙手黑乎乎的,胡亂往身上抹了兩下,衣裳就髒兮兮油乎乎的,想來是洗不幹淨了。
春妮蹙了蹙眉。
張喜鳳這麼老實,咋過得這麼邋遢?
身上髒兮兮的,院子裏也到處都是雞屎,沒個落腳的地方。
看着不像是個會過日子的人。
韓家大門口圍了一圈來看熱鬧的鄉親們。
方才勸告春妮的大娘笑道:“張喜鳳,還不趕緊叫你家二丫去買點肉,整治一桌酒菜,招待人家大姑娘。”
張喜鳳臊着眉眼,訕訕地笑:“大娘你又笑話我,我家裏哪有錢買肉?”
春妮越發不高興。
當着她這個客人的面,說些有錢沒錢的,這分明是不想招待她啊。
正常人家,招待兒子正在說親的姑娘,就算是沒錢,也會借點錢買點肉回來。
大娘咂咂嘴:“張喜鳳,你家還能沒錢?誰信啊!你要是沒錢買肉,就把你家養的雞殺一只,總不能人家姑娘拿着禮物上門來,你叫人家空着肚子回去吧?”
張喜鳳這才注意到跟在春妮身後的車把式,手裏拿着好些東西,那雙眼睛一下子就亮了。
“二丫!快去買半斤肉!”